十一月十五日,晚二十二点。
结束工作的黑尾走出了单位大楼,抻了抻坐久的腰,顺手松开方正的领带。他的租房离公司近,故而步行就能抵达。
轻车熟路的绕着近路,路边的居酒屋应时开放,不时有喝醉的人七歪八斜的出来,也有未散完的聚会群三三两两大笑、打闹。
黑尾避着醉鬼,心里在思考该找个时间攒个局。
脑海中过着海、夜久、山本、福永等等的近况,思维自然发散开。
路上的行人越发少了,只需要再过一座桥就能到——平素这个时间点黑尾很少遇到路人,也有此处老路本就偏僻的缘故。
今夜桥中央显着的停着辆价格不菲的黑色商务车,车旁边有人站着,再走近些才发现大桥扶手旁还有个。
夜风撩起她的裙摆,质地柔软的围巾流苏随风轻荡,于月色下划出寂寥的弧线。那身影倚靠栏杆,月色下的背影万般冷情,恍若与当下清寒的冬夜融为了一体。
黑尾呼吸微滞,脚步不自觉地加快。那道背影太过熟悉,瞬间攥住他全部心神,以至于忽略了空气中弥漫的、不同寻常的紧绷。
正在此时一道黑影自暗处暴起,原本做伪装的瓶子抛向斋藤,上野快速反应,踢开的瓶子在地面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。
这是个信号。
黑尾骤然回神,原本死寂的四周骤然活了过来,蛰伏的黑影从各个角落涌出。
同时另一批更为训练有素的身影从更深的暗处切入战局,动作利落,瞬间开始反制局势。
一直护在斋藤周围的上野对黑尾并不陌生,但一段时间没有见过、上一次见面还是几人在高中。
转眼间就成了如今的大人模样,因此上野难得稍稍一愣,偏偏此刻不是叙旧的机会。
除了眼前的争斗,在来的路上斋藤就经历了好几拨,自打有碍眼的开始蹦跶后,原本没兴趣对家里出手的斋藤开始了清理。
逼到绝境,狗急跳墙的手段也是如此乏善可陈。
斋藤想想也觉得那些人可怜,没手段没头脑。
手机上斋藤健的电话在不断的拨入,她一概漠视。
耳机里各个扫空的点在汇报,斋藤胜券在握,故而对面前发生的场景漠不关心,眼前咫尺的纷乱厮杀未能让她回眸。
桥下,河水在浓稠的夜色里无声流淌,倒映着破碎的月光。
故地重游,心思百转千回。
忽然熟悉的呼声穿透嘈杂,斋藤没料到今夜出现的单个变数。回首的刹那手腕已被牢牢抓住,她被人护在了怀里。
后背重重抵上老旧的桥栏木柱,拥抱来得太急太猛,压迫得她几乎无法呼吸。
——黑尾将人严实护在身前,目光急急扫过对方的脸,确认无恙后,那紧绷的肩线才几不可察地松弛一分。
作为社会好青年他没见过现在这种像是黑帮火拼似的场面,拿出手机还想报警,离得近的斋藤看了出来,觉得好笑,伸手拦了拦。
“咔嚓——”
细微的、木质断裂的声响起,在肃杀交织风声的间隙里,清晰得令人心悸。靠在上面的斋藤迅速反应,却没挡住下一秒不知哪一方的力量蛮横地撞击。
人不受控制的随着坠落的扶手往后倒,眼看着人往后跌,黑尾只来得伸手。
两道落水声几乎重迭,沉重地砸破了河面的平静,也砸穿了间隔十七年的时光。
按理来说,人不会跌入同一条河流——命运却偏偏戏弄。
过去与此刻重合,彼时误会人跳河的黑尾也是那般冲上前,在这座桥上,在阴差阳错里,两人双双掉了下去。
此刻,时光的胶片被粗暴地重迭放映,于重逢里又敲下了轮回重演的片段。
正午骄阳扩为子夜弯月,盛夏蝉鸣冻结成凛冬的风声,挺括的西装取代了记忆里飞扬的校服。
未变得始终是蒙头往前的人。
冰凉的河水冷得刺骨,瞬间夺走呼吸。好在水并不深,不等斋藤有动作,很快她就感受到了腰间托举的力量,是黑尾将她捞了起来。
情况突然,肺部呛咳并不好受,她本能地撑在黑尾的肩上,紧急里也忽略了两人当下的亲昵。
斋藤咳出些水、待呼吸稍平忍不住吐槽,她抬眸看向近在咫尺、同样浑身湿透,却仍紧抱着她的男人,“怎么我一遇到你就这么倒霉”。
水珠顺着女人的下颌滴落,没入幽暗的河面,这般竟也是风姿绰约。
黑尾看着斋藤被水浸湿的眉眼,那里映着晃动的月光,也映着他自己。
惊魂未定的后怕,奇遇重逢的庆幸,还有那穿越漫长时光,再度交织他们的命运丝线——所有情绪最终化作一个同样染着水汽、却无比真实的笑容。
他收紧了环在她腰际的手臂,确认了这份真实。
两人堪堪狼狈,黑尾抱着人不多留的往河岸边走,桥上的清扫已经进入尾声,上野拿了毯子快速跑到两人身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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