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鲤接过嘴,“嗳,叔父倒是讲得对,张大哥做捕头嚜就是脑子笨了点,人还是蛮尽责的呀,在荔园的时候我们都是瞧在眼里的。”
杜仲也点头附和,三人夸赞之下,张达满面潮红,连推说自己不是那样的人。连店家听见也笑起来,直叹,“现今这世道也不知是怎的,做恶的做得百般有理,做好人的反倒不好意思承认。”
九鲤听见一笑,笑后心中忽觉悲哀,可不是嚜,自从在荔园与许多人打过交道后,发觉为善之人要惹人嘲笑,老实人竟也成了笨人蠢人。怪不得庾祺这些年面冷心硬,大概也有世风不正之缘故。
她将两臂搭在桌上看庾祺,他因吃了两杯烈酒,脸上难得潮红,下颌角有颗汗珠微微闪动,显得整个人有了份难得的生机活力。她觉得心似慢慢给一股温情淹没,不由自主抬手想替他揩去脸上的汗。
不想他将脑袋一偏,让过了她的手,迅速瞟了眼张达,见他只顾吃酒没看见,心里才稍微缓和,眼色却端得稍显严厉,睇着她,“一会要往前去,上头可再没有卖吃食的,这时不多吃些,一会饿了可不管你。”
“噢。”九鲤暗暗生气,只得端起碗,又搛来菜吃。
他却搁下竹箸起身,走到临河的木栏杆前,为方才那一瞬间的慌乱自惭形秽。人就不该做贼,连贼心也不该起,也就不必时时心虚。可太阳迎面暴晒过来,避得开人眼,却逃不过日月昭昭。
只有不要想,不能放任去想。他狠眨几回眼,转头朝左右看了片刻,摸了帕子随便搽了汗,叫
张达过来,“你说得不错,那汤成官并不是在前头人烟聚集处掉下河的,咱们沿观月桥一路上来,到此地才见两岸长着这些倒在河面上的树,你想想汤成官身上那些伤口。”
张达眯着眼朝茅棚旁那几棵乱倒的树细看,掉进水里的枝条上果然生着密密麻麻的短刺,令其恍然大悟。又想可巧这里就是家酒肆,因回头瞅一眼那店家,凑来悄声道:“先生是说,汤成官是在此处跌进河里的?”
庾祺刚张开嘴,九鲤却在身后抢先开口,“才不是。张大哥你要勤转转脑筋呀,人不勤思勤想是要越变越笨的。”
张达回头道:“嗨,我这脑子生来是这样,再勤转也转不聪明。你说不是,你倒说说为什么?”
九鲤仰起面孔,“你说,咱们由观月桥上来,行了多久?”
张达正在算,船上那船翁笑道:“用了一个多时辰。”
庾祺笑道:“尸体在水里泡的时间起码在两个时辰以上。”
张达攒眉,“您是说还在前头?怪不得您方才向店家打听上面两条河是通向何处。您是不是打从昨日验尸的时候就瞧出不对了?嗳,那您怎么还说是淹死的?”
九鲤道:“这还不明白?是淹死的,但没说不是他杀啊。”
他沉吟须臾,笑起来,“那这么说,我的感觉倒还是准的噢?”
“准的准的。”杜仲笑嘻嘻走来,“那张大哥,你再感觉感觉凶手是谁?”
“去!你这小子,我要是能感觉得到这个,还做什么捕头,我去当个半仙神算子好嘞!”
说笑间,庾祺已到柜前会了账。四人相继踅出茅棚,下了石磴,复登上船,那老翁谢过酒饭,摇桨摇得愈发卖力,片刻就近了那两条河道,庾祺拣了右面那条河道上去。沿途果然人家越行越少,约行两个时辰,渐见右面有田地草舍,再行一段,有上百户人家错落聚集,想是那店家说的小榕庄。
几人涉岸而上,沿田间小路及至庄子上,遇见个牧童,问明正是小榕庄,便循路而进。行不远见有棵蓊葧繁茂的大榕树,树下摆着三张桌子,有一妇人正在棚下摇扇闲坐着。
杜仲受庾祺吩咐走近前去,还不及张口,妇人先笑问起来:“几位客官可是要歇脚吃茶?”
杜仲扭头朝庾祺笑喊:“师父,果真是卖茶的!”
三人缓步前来,那妇人原在树后设有茶炉子,未几瀹了壶茶来,又摆上碟瓜子。庾祺扭头看那树,树干约得四人合抱,枝叶遮天蔽日,便喃喃道:“这树恐怕得有四五百年了。”
那妇人笑着搭腔,“客官真是好眼力,我们这庄子就是因这棵树得名,每逢春夏时节,倒也有些好走的外地商客逛到这里来瞧这棵树。”
杜仲笑道:“怪不得大嫂会在这里摆几张桌子卖茶。”
“闲来做个小买卖而已,卖的不是什么好茶,也赚不了几个钱。”
正说着,有个穿栗色短打,包着头的男人由前路埋头走来,田庄野路上,由不得人不去看他。妇人直起腰紧着他看,果然见那男人一溜烟绕到树后,擅自舀她桶里的水吃,吃完一抹嘴,又抓她筐里的瓜子。
她忙赶过去,拿了葫芦瓢便打,“要死的史七!我眼一错你就溜来拿我的东西,你给我放回去,放回去!不然叫我汉子打死你!”
“打我?”那男人发狠哼笑一声,“你叫他来,我就在这里等着!我告诉你,爷爷我昨日刚杀了一个人,这会还有些杀红了眼,你叫他来,我叫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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