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观阙是他手里最锋利的剑,这把剑,绝不能有软肋,绝不能有牵绊,也绝不能因为一个女人,将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。
上一次是晕厥,这一次是中箭,下一次呢?
下一次会不会直接没命?
他不能再看着陆观阙步入险境。
皇帝深深叹气,眼神逐渐坚定而冷酷,他看向烛火,心中有了决断——孟悬黎,不能再留了。
这些日子,陆观阙安静躺在床榻上,各种名贵的药材像雨后的坑洼水,一点一点渗进去,是沤烂的苦涩。
他的伤口没有继续恶化,但箭簇上的毒素,似乎在他体内盘旋,久久不去。
绝望的情绪,孟悬黎感受了许多遍,不过她没有放弃希望。她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他,但连日的紧绷和忧虑,终究是耗尽了她的心力。
这日午后,日光灿烂,微风不动,孟悬黎感到强烈的眩晕,眼前倏忽发黑,几
乎要栽倒在地。
余太医看她苍白脸色,忍不住劝道:“夫人,您去歇一会儿吧。这儿有老朽守着,一有动静,立刻让人去唤您。”
身体需要休息,孟悬黎犹豫片刻,决定听从。她哑声道:“有劳余太医。”
孟悬黎放下帕子,松开袖口,深深叹气,步入廊下。等回到澄居的时候,她解开衣裳,躺在床上,瞬息间,陷入了昏睡。
梦里。
陆观阙面容红润,双眸光亮,薄唇微抿,一袭玄色衣袍,浑身散发着活人的气息。
背后是茫茫大雪,他弯起眼眉,隔着雪粒,对她微笑。她呼出热气,欣喜若狂扑上去。
瞬息间,寒风凛冽,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,身体变得冰冷,迅速倾倒在雪里。他张了张口,没有声音。
但她却听到一句:“阿黎,我走了。”
“不!”
孟悬黎猛然从梦中惊醒,心跳不止,额角也闷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。
窗外天色昏暗,已是傍晚。这梦太过真实,真实得让她心口一阵阵发紧,几乎喘不过气。
还没安稳下来,门外传来了扶摇的声音:“夫人,您醒了吗?”
孟悬黎透过一口气,语调低平:“怎么了?”
“宫里来人了。”
扶摇推门而入,脸色凝重:“陛下传召,请夫人即刻入宫,说有话要问。”
陛下?
这时候突然召见,是为了陆观阙的伤势?还是他知道了什么?
孟悬黎只见过皇帝两次,每一次,对方都是深沉难测的神情。此时传召,应该不是关心那么简单。
孟悬黎压下犹疑,掀开被褥,声音平静:“更衣,备车。”
不多久,马车驶入宫门。
引路的内监低眉顺眼,脚步无声,将孟悬黎带入一处偏殿。
殿内灯火通明,有一股无形的压迫感。皇帝并未坐在龙椅上,而是负手立在窗前,遥遥望着暮色。
他身着常服,背影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。
孟悬黎垂眼,依礼跪拜:“臣妇孟氏,叩见陛下。”
皇帝缓缓转身,眼神凌厉,透露出审判的意味。
他没有立刻让她起身,而是任由她跪在砖地上,像是无声的惩罚。
过了许久,皇帝淡淡开口:“平身吧。”
“陆观阙,近况如何?”
孟悬黎目光始终垂下,她站起身,照实说道:“回陛下,国公爷仍昏迷不醒。”
“余太医说,伤势暂稳,但毒素未清,能否醒来,仍需时日。”
“仍需时日……”皇帝重复着这几个字,听不出喜怒。
须臾,他踱步至孟悬黎身前,眼神如刀,嗓音低沉:“朕这个表弟,从小性子温和,最招长辈们喜欢。”
他顿了顿,像是想起了什么事,继续道:“但长大后,朕记得,他第一次在御前失态,甚至可以说是求人,是因为你。”
孟悬黎被他的目光灼烧着,心头微动,没有接话,只是静静听着。
“那时候先帝还在,他过生辰,什么赏赐也不要,就跪在父皇宫门外,求一道赐婚的圣旨。”
皇帝目光落在她琥珀色的眼睛,继续说道:“先帝起初不允,觉得虽有长辈的口头之约,但孟家小门小户,不能为他助力。”
“可他偏要那么跪着,从清晨到深夜,谁说都不起来。朕当时去拉他,他还说什么,非你不娶。”
孟悬黎咬着唇的内侧,指尖也微微蜷缩。她知道赐婚的事,但不知道这背后,他是这样的固执和恳求。
她心底深处,不免泛起细微的悸动。
皇帝抬眸看去,继续道:“那时朕就在想,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,能让她这般恳求。”
“如今看来,确实非同一般。不过……”
他声音陡然转冷:“你又是如何待他的?成婚以来,一而再再而三的离开,你每一次转身,每一次将他推开,都让他因你险些丧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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